入春後的第一场细雨,自清晨便悄然落下,润物无声,雾气氤氲了整个山野。婉儿身披青纱,立於马车前,望着远处那座冷清的庵堂,一语不发。
「走吧,你爹……在等你。」裴玄走上前来,替她将鬓边垂发拂至耳後,声音极轻。
这座庵堂,曾是雍京城外香火鼎盛之地,如今却因战乱凋敝,只余几位老僧留守。黎丞相在被营救後转送此处,安置於此,静候天命。
进入静室时,婉儿看见父亲躺卧於榻,已憔悴得不成模样,瘦骨嶙峋,面sE灰白,然神情依旧端庄安详。
「父亲……婉儿来看您了……」
黎丞相缓缓睁开眼,那一刻,他似乎认不得眼前nV子,待神智稍清,才露出些许安慰的笑:「婉婉……长大了……你母亲若在,见你如今这般模样,定会……」
他话未说完,已咳嗽不止,婉儿连忙取了药汤喂入,又替他拭去嘴角血丝。
裴玄站在门外,静静守着,不愿打扰他们父nV最後的时光。
过了半炷香,婉儿才踉跄步出静室,双目泛红:「他说……他等到了……见我安然,便已无憾。」
裴玄伸手扶住她,温声道:「我会为你守灵,送他走完最後一程。」
黎丞相辞世那夜,细雨未止。裴玄亲自命人备棺木、拣选墓地,简约却不失T面。他未曾言语许多,只在夜深人静时坐於烛下,轻声吩咐:「他是我旧袍,亦是你父亲,此事由我来办,天经地义。」
三日後,雨霁云开,婉儿身着素白布衣,手持香烛,与裴玄一同步上山道。送灵队伍简简单单,却凝重无声。
「父亲生前最Ai春日山林,也最盼望能有朝一日归隐田园,如今……终於能眠於此地,也算如愿了……」婉儿低语。
墓x封土时,婉儿跪於塚前,亲手埋下最後一捧h土,双目泪痕未乾,却已无初见时的哭泣,反而平静如水。
「爹爹……婉儿不孝,未能护您荣归故里。但请放心,婉儿未来所行,皆为正道,不辱黎家之名。」
裴玄站於她身侧,沉声道:「我以宁军之名立誓,此墓永不迁动,此地永不得乱兵践踏。黎丞相,可安心矣。」
风拂山林,树影婆娑。婉儿仰头望向天际,那一抹蓝空恍若父亲的目光,温和又坚定。
下山途中,她未再言语,直至走至半山亭中,才忽然止步。
「裴玄……谢谢你。」她望向他,眼中泪意褪尽,只余沉静与决然,「若无你,他恐怕……早已客Si异乡。」
「我所做之事,从不是为了报恩。」裴玄凝视她,语气低沉。「只是这乱世……让我想多珍惜些事物。」
婉儿嘴角温温的笑,走近他一步。
「那便……让我们都珍惜剩下的时日,好吗?」